夜班故事（三）手术室里的月见草
冬夜，窗外寒风刺骨，窗内却是热火朝天的景象，忙碌的身影，炽热的心，早已将冬的寒冷，夜的疲惫置之脑后。
手术室的医办室寂寥了半夜后，终于迎来了一个人有气无力的声音：“好累啊！走不动了！让我坐下喝口水吧！”一位穿着手术衣的护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医办室跌坐在长椅上，眼睛盯着饮水机，却没有行动。护士长苏瑞琴随后进来，看了看田娟笑了：“这还能行了？快我给你倒吧！”
“谢谢！我实在是动不了了！”田娟带着歉意却笑不出来。
“索性多倒点先晾着！那几个也快下手术了！一会儿坐下了我也不想动了！”苏瑞琴拿出几个纸杯，一杯杯接满。
“姐姐能干勤快又善解人意！姐夫好福气！”田娟夸赞。
“唉！快算了！这些都让你们看见了，回了家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。这么多年，家里的饭我都没做过几顿。”苏瑞琴的话引起了田娟的共鸣：“咋了不是！手术室真是太忙了。”
每一个来到手术室工作的医务人员，都得绷紧了神经迅速适应这里的快节奏，止血钳、剪刀、镊子、纱布、缝合针……每一个人的思维必须跟得上手术医生的节奏，快速、准确地把适合的器械递到医生手里。至于几点吃饭，几点下班，几点睡觉？对不起！那样的时刻表已经与我们无关了，手术不结束，我们不可能离开。在抢救生命的最前线，白天和黑夜、八小时内外对我们没有分别，也没有意义。
在手术室里，急诊手术基本每天夜里都会有。今晚，又是连续4台急诊手术。下了白班的护士都没有换衣服，直接进了手术室。洗器械的夜班护士一直都没停手：各类手术器械种类多达上千种，她要尽快把当天和第二天要用的手术器械一一备齐，一个器械包里22把止血钳、6把布巾钳、4把镊子……特别精细的显微器械更要精心洗涤……人常说：“养兵千日，用兵一时。”可这样的“一时”在手术室里却如同家常便饭，大家都习惯了。怨言也免了吧！看到急诊病人的痛苦，大家把种种的辛劳都咽到肚子里——至少，我们还站在这里，可以做一个帮助者、分担者。
天亮后，北京安贞医院的妇科教授李斌又要来了。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教授，十分敬业，每次来，都尽量满足所有预约病人的手术需求。手术室的医务人员也会陪着妇产科的手术医生们从早晨7点工作到第二天凌晨5点。
“你家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？天亮后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吧。”苏瑞琴接好水，端着一杯水坐在田娟对面，正准备跟她聊几句。却发现田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，一只手里还握着水杯。“这家伙睡得也真快！”苏瑞琴嘀咕了一句，心里有些酸楚：早上时，田娟接到孩子的老师打来的电话，说孩子在幼儿园发烧、呕吐，让她接回医院看看。可当时田娟正准备上手术，大家都已经在手术间就位！田娟的回话苏瑞琴听得真真的：“让孩子坚持坚持，我让她爸送点药，您先让她睡一觉吧！”谁知这手术一台连着一台，田娟就没出过手术间，也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。这会儿都后半夜了，天亮又将是连台的手术……
这样的事情在护士们中间已经不是新鲜事了——张鑫的孩子住院，请不了假。科里唯一的男护士尹晓峰因为站得太久，腿上起来肿块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。赵静、王静两人腰肌劳损，发作起来疼得要命却还一直坚持到手术结束，刚用热水袋捂了一会儿又来手术了。节假日，常常是外地教授来院为疑难病例进行手术的时间，手术基本每次都要安排到三十台左右，有时能达到五十台。一台手术最少一个麻醉师、两个护士。人手少、任务紧，睡觉对于所有的医务人员来说就都成了奢望。可尽管如此，却很少听到有人抱怨：谁都知道手术室责任重大，不愿看到因为自己的一丝迟疑而错过一条生命——那将是一名医务工作者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中秋节团聚时放下的碗筷、年三十夜里撇下的亲人，是她们的无奈和亏欠。在沉寂的大街上独自赶往医院的身影，象一只只在黑夜里跳动着的火把，用炽热的生命照亮了整个夜空。
在手术室的休息区，窗台上两盆月见草开出了黄色的小花，俊俏、淡雅，花开不息……